八叉

早年黑历史档案馆。

【韩叶】红楼飞雪〔四〕

◇国立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叶
    国立清华大学数学系教授韩
◇paro,重度ooc,废话多
◆老韩回归!努力加节奏中!
    鱼队烦烦客串(*Ü*)ノ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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〔四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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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966/6.1】
这本该是一个阳光热闹的日子,叶修披着一件米色的线衫,站在窗前,想起自己在附小那会,那时候还叫燕京附小,八岁那年,新中国的第一个儿童节,自己穿着新打的蓝线裤,上身穿的是崭新崭新的白衬衫,神气的不得了,那中山公园响彻云霄的引吭高歌中,也有自己的一份。
今天北京的街头,热闹得很,却让一部分人心里阴沉的滴出水来。
叶修醒来的时候是个晌午,只有他一个人在家,嗓子咳得厉害,起身烧水,拉开窗户,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的同时,乱哄哄的声音也蜂拥而至。叶修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,使劲睁了睁眼睛,吓了一跳。
放眼望去,整个学校里都是人,量是叶修从在这里上学到工作六七年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。揉了揉额头,烧应该是退了,就是浑身乏的厉害,每根骨头都泛着倦意,包子那小子也不知道去哪了,只觉得右手疼得发木。
想着那日醒来的狼狈样,不禁摇了摇头。五天了,好歹算是缓过来,整个人也精神不少,昨晚收到了王杰希的信,说是一切都好。
好你个鬼,叶修看着信翻了个白眼。
韩文清的信刚才送来,已经给他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,韩文清似乎还并不知道这两天北京刮了什么风,一如既往的语气到让叶修放了心。
叶修收拾完家里,洗干净脸换了衬衫和长裤,标准的青年装,就是袖口脏的不太像样子,索性挽到胳膊肘上。衣服是老爷子参加工作的时候找人做的,很挺妥,还专门叮嘱自己把那些长衫短褂都抓紧收箱底,少穿那些多少年的老古董。但这衬衫自己也就是大型活动穿出去摆摆样子,穿不太习惯。
特殊时期特殊对待,这两天还是穿的融合大众点。
总归一句话,一向独树一帜的叶老师这次就是想给自己整成个透明群众。
重新泡上茶,右手还不能沾水,别扭的要命,杯里的花茶有些潮了,喝不出什么味来。坐回藤椅,捻起今天的报纸,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给一阵敲门声催起来开门。
打开门,叶修愣了愣,只见喻文州一手提着黄少天,一脸和善的微笑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叶修很满意的看着喻文州捂着黄少天的嘴,把两人迎进屋里。
“哪阵风把你俩吹了半个中国刮到这来了?”叶修笑着给二人满上茶。
黄少天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修,“你不知道吗?啊怎么可能?现在满中国都说你们学校是革命活动的中心号召都来参观学习啊,我们学校也组织要来这不我和老喻就跟着来看看你这个孤寡老人啊!”
叶修觉得艺术系的可以聘请这位黄老师去教一下单口相声。
难怪这两天学校跟饺子店一样人山人海的。
黄少天抄起桌上的报纸,指给叶修看,“你看你看,报上说的啊,呀,你看你们学校的那份大字报,这呢,什么嘛,一堆口号哪有什么理论...”叶修闻言瞟了一眼,倒是眼熟,不就是那天贴在食堂墙上的那六张纸,看了眼手心的纱布,心中颇为不爽。
喻文州慢悠悠的问,“你这手怎么了?脸色也不好,出什么事了?”
叶修示意黄少天立马闭嘴,坐回藤椅上,开始从头给两人讲,讲到王杰希给下了干校的时候黄少天骂了一声,叶修暗想,少天这孩子脾气太直,心思都写在脸上,话还多,难免说出事端。不过还好有这个靠谱到和年龄不符的喻文州在他身边,少天机灵,也算是优劣互补。
和两人一起下楼,走到二楼,叶修蓦地停下脚步,汪篯先生家门上贴着封条,上面还糊了一张大字报,喻文州也停下脚步,“我和少天上来时还没有的。”
三人正站在原地,却见汪篯噌噌噌的上了楼,也不顾叶修伸手去烂,三两下扯了门上的封条,进去便反锁了门。
叶修面色凝重地看着脚下大大小小的纸屑,这件事不好收手了。
这汪先生平日里虽说脾气傲了些,但在隋唐历史研究方面上的确是一等一的人,而如今,一个师从陈寅恪的名头,无疑直接把他置于开刀祭旗的位置。
无语凝视半晌,叶修摆了摆手,三人下了楼。
几天没出门,叶修才听人讲,学校里早就分成了两派,今早毛主席在广播里把那张大字报一读,保陆平那派便消沉了。陆平宋硕几个学校党委已经全都撤职查办,所有党组成员都换了一个遍,派来的工作组已经开始接手领导学校进行革命。
喻文州要和黄少天回他们学校的队伍,叶修告了别,就往系主任办公室走。敲门进去,几天不见,一向矍铄的主任满脸掩不住的悄悴和疲惫。
“身体好了?”主任拉开椅子,让叶修坐下。
刚才一路给人挤来挤去,天也闷热,叶修压压额角,头疼一波接一波。扯了扯嘴,没笑出来,“啊,好多了,汪篯先生他怎么了?”
主任沉默了一会,再开口声音哑的厉害。
“你来北大上学的前一年,汪篯他老师给点名批了一场,他那会还年轻得很,大病一场,脾气也变得不对劲了,前两天,系里几个学生就找上他这个陈门子弟,揪住了不放...”主任叹口气,欲言又止,“他不会避人锋芒,只怕他是...”
叶修不语,自己平日在系里不比汪篯整的事少,谁知道会有学生站出来揪老师的一日。
叶修抿了抿唇,起身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两支烟,递给主任一只,点上,自己深吸一口,缓缓吐出来,心里清明了点,背着身挥挥手便出了办公室。
课还是要上的,连带上汪先生的几节。
课上人来的不多,在场的也都有点心不在焉,交头接耳,叶修摘了眼镜,把教案一搁,大剌剌地坐下来,衬衫扣子解开一颗,瞬间回到上学时候的不羁样。学生都面面相觑,齐刷刷的看过来。
“你门商量好催我下课还是怎么的?个个心猿意马同室异梦的搞什么?给我讲讲?”叶修随意笑着,但心里是一个字一个字过了的,之前留的“把柄”不少了,他很介意再添上几个。
上午的课总算过去,叶修往食堂走,本以为不去大食堂就不用受人群碾压之苦,结果事态的发展情况和速度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。
宿舍走廊,各个教学楼,眼花缭乱,五颜六色,标题醒目,已经贴了一层又摞上一层,有的是一笔好书法,也有一堆小鸡爪字的。叶修眯着眼看了看,惊讶于真是第一次见如此厉害的捕风捉影上纲上线。
房前树下,自行车东扭西歪地交错在一起,有北京城里的,也有不知道从中国版图那一处买车票来的,似乎北大成了整个革命的圣地。
叶修又挽了挽袖子,北大哪里是什么圣地,这就是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。
还有不少学生正往墙上刷着浆糊,贴上新一层的报,往往一转眼,便找不着先前盯着的那一张去了哪。有学生三五成群的聚在墙前,拿着笔记本,如痴如醉的抄着语录,叶修无意瞥见几个自己班上的小姑娘也在一脸兴奋的忙上忙下。
一切都在像不可收拾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下了最后一节课,叶修匆匆去饭厅补上晚饭,本就手上有伤,加之病还没好全,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悠乎,好不容易进了家门,衣服也来不及换,栽在床上便沉沉睡去。
可是这个夜晚,却不得安眠。
叶修给咳醒了,喝了几口水,正欲再睡,忽就听着一声尖嚎,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嚎叫,凄厉的恐怖,叶修一下就醒过来,坐在床沿上,很快,嚎叫声不断密集起来,楼下传来墙壁被撞击的闷响。叶修顾不上穿鞋,冲出家门,就看见自家对门的齐老师也是给楼下的声音吵醒,两人顾不得说什么,连忙下楼,声音还在不断传来,叫声响彻整个楼道,不断有人下到这层。
几个力气大的开始撞那扇反锁的门,叶修往后退了一步,他似乎能感受到墙壁被撞的发颤,心如擂鼓,怎样剧烈的痛苦才能让人发出这样的声音,他不知道,只听着不知过了多久,那声音渐渐弱下来,叶修闭上眼,门被撞开,一股呛人的农药味扑面而来。叶修被谁往后拽了拽,他无知无觉地看着汪篯黑洞洞的家,墙上依稀有飞溅的血迹,几个女老师忍不住开始干呕。
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面前,以这样凄惨恐怖的方式结束了生命。
人开始多起来,在场的人都被带到楼下园子里,有医生进去又出来,有人进去抬着汪篯出来,叶修看着人们进去又出来。
他从不知道无风的夏夜可以这么冷。
他也从不知道人性可以如此的凉薄。
他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坐下来,眼睛涣散着,不知道在看什么,大概坐了很久。
大概又过了很久,他觉得眼皮撑不起来了,俯身趴在自己膝盖上,很累。
在叶修彻底断片的那一刻,面色少有悄悴的韩文清把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,四平八稳的抱起他,回了清华旷别半年的的住处。
任它乱世兵荒马乱,风雨侵袭。
天长路远,与君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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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TBC】
后来某一天,叶修突然问韩文清,那天晚上,他在想什么。
韩文清看着叶修泛着笑意的眼眸很认真地说。
“无论红楼飞雪还是荆天棘地,我都愿意和你看,可你总不愿意和我说实话。”
这大概用上了韩文清攒了一辈子的温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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